独活

【宇才】Bonnie Butterfly

Episode 2

第二天，那个说哆啦A梦是蠢猫的不可原谅的家伙就转到靳翔的班级了。

“我叫泰宇，泰宇的泰，泰宇的宇。今年十岁，今后请多多关照！”

“十岁？也太小了吧！看不出来！”“十岁上六年级？他成绩很好吧！”“哇，他怎么那么厉害！”

…………

教室瞬间炸开锅，议论纷纷。

班主任拍拍手。示意大家安静下来。“泰宇是转校生，又比大家都要小，大家要好好相处！”

原来那个姓泰名宇的人的是和妈妈刚搬到这边的。

泰宇每隔两年就会搬家。每当他问妈妈缘由，妈妈总是用孟母三迁来回答他。然而即使是小小年纪的泰宇，他也能感觉到事情并非如此简单。

还有一个转校生，是个非常漂亮的短发女孩，俊眼修眉，眸似点漆，隐隐可见日后的容色绝丽。

“我叫苏小晓，今年12岁。”女孩对着大家就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。。

“哇！好可爱啊……”“哇…和凝霜完全是不同类型的可爱…”

班里的男生也止不住议论。

教室还有三个空位。一个是靳翔边上的座位，一个是靳翔斜后方，还有一个是第一排第一个。

“泰宇是刚转过来的……”没等老师介绍完，就径直走到靳翔边上。抬头噘嘴看了他一眼

“老师！我要坐这儿。”

“老师！我不要和他一起坐！”

谁料到靳翔的倔脾气也上来了。

班主任扶了扶眼镜。“靳翔同学，你让一下新同学。”

靳翔还想争论什么，出人意料地，那个女孩走过来。

“老师，我想坐在他边上这个位子！”

“好吧，苏小晓同学你就坐在那吧。泰宇同学你就坐在后面那个位置吧！”

“老师，明明是你让我先挑的！这个位置明明是我先选的！”

泰宇不满。苏小晓却置若罔闻，自顾自的坐到位子上，放下书包整理书本。

“你好，我叫苏小晓，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。”女孩对着靳翔露出一个甜甜的可爱微笑。

靳翔没料到女孩这么直率，也回她一个微笑“嗯！我叫靳翔。”

泰宇走到后面那个座位上。重重的把包摔在桌上！“啪”的一声，泰宇的同桌，一个正安安静静看书的女孩，被突如其来的近距离的响声吓到轻颤。抬起头看了他一眼。那是一个清丽娴静，眉宇间一股淡淡的书卷气质的女孩。

她双眉轻蹙。

老师也愣住一秒。

靳翔心也咯噔一下。

教室瞬间陷入死般沉寂。

泰宇却像事什么都没有发生，神情淡漠，从容不迫的整理书本，仿佛始作俑者不是他，一切都是幻觉。

早读课下课铃声响了。同学们如释重负，教室瞬间恢复童声笑语蓬勃生气。

“好了，同学们先下课休息一会儿。待会儿我们就开始学习这学期的新课了。”

靳翔悄悄回头。视线一点点走近，视线一点点侧身越了过去，他们看着对方，又像没有看着对方。

食堂人潮汹涌。

“你在看什么？”

“没什么……”

中午的时候，靳翔照例吃完和同学吃完午饭就一个人就跑到教学楼的天台。在学校，他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天台和阅览室，他的性子温吞慢热，不长于与人接触，这两个地方是最安静的地方，而天台比阅览室多了一份自由。哪怕只是小小的自由。

中午下课后，他发现泰宇急匆匆就出去了。吃饭时也没有看到他。到现在还是没有看到他人影。毕竟他是新转过来的，根本就没有朋友或认识的人。

天台四周砌了半身护栏墙，是为了学生的安全而设防的。其实墙外还有较矮一节可容纳四人并排行走的空间。不过一般人是不会翻过护栏的。

靳翔走到护栏边，手撑在上面，抬头仰望天空。湛蓝色的天，还有一团团的云，今天的云格外的多。它们就好像妈妈搓的酒酿圆子，更像极了自己最爱吃的棉花糖。好想吃啊。手伸向天空，抓到一片虚无，失望地低下头。

靳翔觉得自己已经达到眼见为食的境界了。

他向下看到一颗黑色毛茸茸的脑袋，有一个人盘腿坐在下面，对着蓝天伸了个懒腰。

“你在下面做什么？”

没有回头，沉默。

“你吃午饭没？”

没有回头，依然沉默。

靳翔见他不答，小心翼翼翻过护栏，走到他身边蹲下来。“喂，我在和你说话呢！”

泰宇终于回头，“你过来做什么？”

“你都能过来，我为什么不能过来？”

“随便你！”泰宇再次扭过头，决定无视他。

两个人像稻草人一样干巴巴坐着看天，看地。看鸟。

沉默，能避免很多问题。

“咕噜噜～”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沉静，又陷入另一个尴尬的局面。有人的肚子已经饿的敲锣打鼓了。
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靳翔很不给面子的大笑……“你果然没去吃饭。为什么？”

泰宇瞪了不争气的肚子几眼。“人太多，麻烦，很乱。不整洁。”

靳翔突然起身正色道。“再嫌麻烦，也不能和肚子过不去啊！这里不能和你以前比，你能不能收收你的少爷脾气！现在食堂的饭菜肯定凉了，先去买点吃的垫垫肚子吧。”

泰宇很惊讶。他是怎么知道的？.明明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合群，妈妈本想派车接送上下学，都被自己拒绝了！自己可是骑单车来上学的。

“当然是眼睛看出来的呀！你以为谁家都养得起雪球？你以为全身上下都穿着名牌是理所应当？你要知道，这里是山清水秀的小城镇，不是高楼耸立的大城市，在这里还有孩子上不起学，买不起新衣服，甚至饿着肚子，…这里没有人认识你奉承你，更没有义务容忍你的少爷脾气……甚至……”靳翔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爱国友善的好青年，正为一个少年避免走上歧途，树立正确的人生价值观而奋斗。

“我知道了！泰宇没来由的冒出一句打断了他的话。”

“什么？”靳翔眨了眨眼，十分不解！

“以后你负责帮我去打饭或买东西！”不由分说拉起靳翔箭似的冲下楼梯，往小卖部跑。

“喂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？你这样下楼很危险！你想摔死，不要连累我好吗？”

到达店门口的时候，跑得实在太快，靳翔气都来不及喘，只觉得喉咙干燥，呼吸困难。

“孩子，你要什么？”

“阿姨……给我…………拿……一…水…”

靳翔断断续续的说道，泰宇直接抽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。瞥了一眼电脑。走到货架，快速扫了几眼。

过了一会儿。把一大包的面包薯片饼干酸奶倒在收银台上。转头问还在喘个不停的靳翔。

“你喜欢吃辣的吗？！”

摇头。

“你喜欢吃甜的吗？”

点头。

“这些棒棒糖每种口味的来两支，这种果冻每种拿六个，这些糖果每种样式称半斤，这些巧克力，我都要了…还有餐巾纸………对了！”泰宇神情严肃的看着阿姨：“刚刚我看你货架的商品品种不全，有的空缺，有的滞销，有的标价签都没来得及更换，有的角落还沾了灰尘……”

靳翔目瞪口呆的看着台上的零食，喂猪也不是这么喂的啊！阿姨则匪夷所思的看着面前的男孩。想起要结帐，立马离开了调价单界面。

“你还有一样东西没算进去。”泰宇皱了皱眉。

收银员仔细核对了桌上的东西，疑惑不解。

“那瓶矿泉水。”

“你买那么多了，那瓶水就算了。！”

“这怎么能算！工作上，账目一定要计算清楚。”

没想到他在这个地方那么斤斤计较。

他们来到一颗梧桐树下，坐在一条石凳上。阳光从疏疏落落的缝隙间倾洒下来，影影绰绰的光斑落在地上，落在他们身上。梧桐花大部分还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状。

“你买的也太多了吧。根本吃不完的。”

“吃不完就分给同学。”

“败家子！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

实际上泰宇只吃了一个面包和巧克力，喝了一瓶饮料。

靳翔随便拿了一颗糖果，剥开糖纸，含了一颗，酸甜酸甜的，水蜜桃味道。起身走到太阳下，手捏着透明的糖纸两端，透过糖纸看着太阳，糖纸泛着七彩流光，散发淡淡的甜蜜果香，光是闻着都能感受到暖暖的，甜甜的，幸福的味道。

他把每种颜色的糖果都吃了一个，糖纸都装在一个袋子里，五彩缤纷的。甚是漂亮。

“你在干什么？”泰宇不明白他手上拿着一张樱桃色的糖纸做什么。

“折星星。”他低着眉，折着那张糖纸。

“无聊。”泰宇不是很理解这种太过纤细的行为。他边吃着一包薯片边看着对面低头专心致志折着糖纸的靳翔。

“呐…看…星星变成红色了。”靳翔翻开掌心，手伸到他面前，一颗星星就静静躺在他手上，手上那条沿着感情线的划痕虽已结痂，但依旧醒目。泰宇看了一眼星星，视线落在了和那道伤疤，随即别开了眼。

“这颗星星包裹着甜蜜，阳光，还有糖果的味道！这是一颗甜甜的星星哦！”

“可是不把糖纸上的糖分全部去掉，这颗星星会坏掉的！”

“对啊。那怎么办？”

“把糖纸重新洗一遍，晒晒太阳就好了。”

“可是这样它就不甜了……”

“不甜总比坏掉好吧，至少它曾经是甜的啊。”

泰宇搞不懂他俩为什么要坐在这里一本正经的讨论糖纸问题。他顺手打开一盒酸奶，淡淡的，除了有点酸，什么味道也没有。

时间久了，糖会变质，味道也会变酸……这颗星星迟早会被扔掉，还不如一开始就舍弃的好。

毕竟，甜甜的星星只存在于七彩琉璃的童话里。

而童话也并非是真的美好童话，其中的暴力血腥和残酷黑暗被掩盖在名为“童话”的羽衣之下。就像《海的女儿》……

美人鱼对王子犹如炼狱的爱情，付出一切，包括生命。最终只得化作一个轻盈透明的泡沫。这是我们记住的结局。

读完后。我们的潜意识会忘记，公主的谎言，巫婆的可恶，美人鱼失去美妙的歌喉，失去尾巴后疼痛滴血的双足，杀掉爱人的残忍……却深深记住了为爱不顾一切的美人鱼为王子化作泡沫的痴情和执念。

“呐，说起来我比你大。”靳翔抓起一把纸星星，在手里抛来抛去。

“嗯……那又怎样？”泰宇依旧头也不抬吃着他的薯条，含糊答道。

“你应该叫我哥……”

“不干！”

“为什么啊？我明明大你两岁！”

泰宇放下零食，起身倏地一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，靳翔没来得及思考，重心不稳眼见要向前栽倒时，泰宇的左手扶住了他的腰。他突然加重放在他腰上的力道将他向上提起。靳翔的手便下意识的踮起脚尖，手放在他的右肩膀。眼前是他那张被不断放大的脸，漆黑如墨的眼睛，自然高挺悬直的鼻梁，依稀可预见长大后的模样……那是他们前所未有的近距离。物理上的，也是心里上的。

清风袭来，梧桐翠叶，碧波相涌，涛声阵阵。“噔”一朵淡紫色的梧桐花，花苞初绽，不偏不倚坠落在那些糖纸星星的旁边。

“看！你瘦的跟火柴棍儿似的，一阵风就能把你吹倒，踮起脚都没有我高！”泰宇放下手，摸了摸耳朵，雪球挠他都没觉得这么痒。

靳翔也摸了摸耳朵。后退两步，转身坐在了石凳上低下头，不经意间看见了那朵梧桐花。

姐姐说，每一种花都有它的花语。梧桐花的花语是什么，他记不得了。

清风倏起，青池水皱。荷叶舒摆，心旌微摇。

靳翔坐在石凳上，抬头望着天空发呆，天边的闲云慢慢聚合，若再加两颗蓝色的眼睛像极了雪球。思此，靳翔拿起两颗蓝色的星星对着白云。

“哈哈……真的变成雪球了啊！！”

他开心的笑起来，笑着笑着他没来由的问了一句“你觉得是云离我比较近，还是你离我比较近？”

泰宇抬头看了看天边的云，又看了看身旁的人，走到他左边，肩并肩看着云。“当然是我了！”

靳翔淡笑不语。

如果长大后真的还可以像孩子那样如此简单的思考就好了。然而世事如云，如棋局，风云万变，纵横交错。

来年，院子里的梨花还是会满树盛开。谁又能肯定，待春风如约而至，曾经站在身边的人是否还在？

【人如蛛丝，纤弱坚韧，缘起而结，生存于世。只此一生，我无二色。春夏秋冬，火红绽放，侧耳倾听，缘起而结。一路走来，雪白天空，一路走来，不胜感激。】

缘是一场可遇不可求的风，亦是由愿而生的遇见。遇到了，牢牢握在手里，才是真正的自己的缘。

靳翔和泰宇。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，像两颗透明的泡沫从梦海升起，阳光下泛着琉璃的虹光，挥动着透明的翅膀，像现实的陆地奔赴，在童话中消失。

黑暗在不知名的地方觊觎着纯白，它们不断淤集以野草蔓长之趋倾覆在这个山清水秀的小城镇。

原只求一场瀛州玉雨濯尘缨，谁知却被命运的暗涌汹潮流放千里。

放学的时候，果然下雨了。春天，是个多雨的季节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注：【】中内容来源于堂本刚的《縁を結いて》歌词翻译，文的题目灵感源于KinKi Kids的歌曲《Bonnie Butterfly》，当我在为名字苦恼时，耳机正好播放到这首歌，这也算是一种缘吧。